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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大厦有你的一个旮旯

时间:2020-01-03 11:16 来源:0

——读逄鹊散文《金轮大厦》 

宋扬

  读到一个陌生作家逄鹊的文字,陌生到通过字典查寻才知作者姓“pang”,念二声。

  作品为散文,带纪实性,写的是作家逄鹊当农民时修建“金轮大厦”的辛酸往事。

  工地上的伙食糟糕透顶,“馒头看起来个头不小,一攥,缩成乒乓球;并且搁进嘴里怎么也嚼不烂……”吃得“一个星期不解大手……”

  住在“猪圈一样的地下室”,“进入雨季……地下室不知从哪里流进污水,那水黑乎乎的,臭气熏天……”实在不能住了,又搬到无门无窗的九层。秋后,“我们抽掉垫着床板的空心砖,直接把床板摞在地面上,为的是减轻冷风的吹袭……”

  金轮大厦开业后,小包工头带着逄鹊返回工地讨要工资的那一星期,“我在商场里看电视,售货员不大欢迎。我穿着一件没扣子的破棉袄,拦腰用废电线捆着,胸前一大片乌黑发亮的污渍。有一天,一个要饭的花子竟然和我并排看电视。售货员过来请他出去,他愤愤不平地指着我说:‘你们怎么不管他’……”

  打工者的生活谁人没有苦难,没有辛酸?逄鹊的小小幽默总是把这些苦难和辛酸化为一阵会心的笑谈。且看这些:

  酷爱唱歌的他上班期间因为在空旷的设备层“喊一嗓子”,感受了一下“那声音便轰隆隆地,贴着污臭的水面滚来滚去,很有气势”,便被小包工头呵斥。但下班后,他又爬进设备层,“攥着一截儿管子头儿,当作话筒,又摇头摆腚,大唱特唱起来。”

  为了一套自己相中的《沈从文文集》,“每隔几天,我就跑到书店里去探望。我怕在我弄到钱之前,书被别人买走……终于,我从包工头手里软磨硬泡预支出买书的一百多元钱来……夜里无论多累,我得看一会儿书……”

  他提醒提着铁管拦住包工头讨薪的陌生人。“你用铁管揍他,他咽不下这口气,等他带人回来,想走也走不成了……”果然,“过了一个多小时,那包工头带着一伙人杀了回来……”,他的善良和人生阅历保护了两个年轻的打工者。

  一气读罢全文,我对这个集幽默、乐观、上进、善良于一身的作家充满了好奇。我想,20年后的今天,这位年过不惑的作家一定已经功成名就了罢。

  而带着这样的期待,我在网上输入“作家逄鹊”,寻找他的更多作品。弹出页面却只有两三条关于他的文字,相同的内容,是一家媒体对他的采访录:这是一个尿毒症患者,一个独自一人在北京城的地下通道靠卖唱支付透析费用的尿毒症患者。

  再翻看手机,关于他的信息只剩下一条条视频,全是路人所拍他在地下通道卖唱的情景。他戴着眼镜和鸭舌帽,穿干净的T恤衫,并不像某些要钱的花子一样邋遢卑微。一段段视频挨着看完,画面中人来人往,只有他静静地坐在靠墙的角落,一首接一首唱着歌曲……一个有灵魂的作家只能用声嘶力竭的喉咙去延续肉身的存活!

  再翻回《金轮大厦》,这是刊登在大刊上的一篇散文。换作别人,靠这样的大刊,也许已轻易跻身地方文坛。而对于他,大作只能兑换透析几天的药品。况且,他平静到在《金轮大厦》中,对自己的病只是略略提到“尿路感染”,仅此而已。

  联想到史铁生,与铁生相比,就身体而言,我无法判断他们谁更加不幸。铁生已逝,生前留下等身的著作,境遇也是好得多了。而逄鹊,职业病人,业余作家,业余歌手。

  如果你也能好运,愿大厦有你的一个旮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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